新絲路網路書店-西周英雄傳奇：封神榜．小說/古典小說

內容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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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榜》又叫《封神演義》，現在流行的一百回《封神演義》，是明朝中葉以後，由許仲琳編定的。《封神演義》是以周武王討伐商紂王的故事為主幹，描述姜太公封神的故事，寫的不是歷史也非人間故事，對於神魔的描寫生動活潑，文學中想像力的創造，值得大家欣賞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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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讀者書
第一章、殘暴獨夫商紂王
第二章、復仇美人蘇妲己
第三章、鑑往知來周文王
第四章、勇往直前黃飛虎
第五章、老淚縱橫聞太師
第六章、能隱能顯姜子牙
第七章、修成正果李哪吒
第八章、不甘示弱申公豹
第九章、千變萬化楊戩
第十章、地行仙土行孫
第十一章、其餘小故事
總論
附錄　原典精選

書摘 1

第七章　修成正果李哪吒

陳塘關的總兵管叫李靖，曾經拜過西崑崙度厄真人為師。他的夫人殷氏，已經生了兩個兒子，老大叫金吒、老二叫木吒。現在殷夫人又懷孕了，已經懷了三年零六個月，還沒有生產的跡象，李靖和夫人心裏都很憂急。李靖對夫人說：「懷了三年多，還不出生，不要是妖怪才好。」夫人難過地說：「我也擔心啊！叫我怎麼辦？」當天晚上，夫人做夢，夢見一個道人對她說：「夫人快接麟兒！」只見道人將一個東西向她懷裏一送，夫人就猛然驚醒，嚇出一身冷汗。不一會兒，她就感到腹內奇痛，喊醒李靖說：「老爺，我好像要生了。」李靖連忙起身叫家人準備夫人的生產，自己在前廳等候。李靖一面等，一面擔心吉凶，希望不要生出個怪物，正在這麼想，兩個丫授就慌忙跑來說：「老爺，夫人生下一個妖精來了！」李靖一聽，連忙走來臥室，手中拿著一把寶劍，一走進房裡，整個房子都有一團紅氣，充滿異香，地上正滾著一個肉球，像輪子一樣在地上滴溜溜地轉動，李靖大驚，望肉球一砍，肉球表皮爆破，跳出一個小孩兒來，滿地紅光，臉孔生得鮮嫩，左手腕上套了一個金觸，肚子上還圍著一塊紅綾，這孩兒好奇地滿地上亂跑，李靖抱起他來看，分明是個好孩子，不像妖怪，就抱給夫人看，夫人更是疼愛萬分，家人都紛紛向李靖賀喜。

第二天，許多李靖的下屬官員也都來道賀。突然門吏說：「老爺，外面有一道人求見。」李靖從來信奉道門，連忙出外請道人進來，道人也大大方方地走到大廳上坐下。李靖問說：「師父何處名山？什麼洞府？今日來此，有何指教？」道人說：「我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聽到將軍夫人生了一個公子，特別來賀喜，能否看一看他？」李靖連忙叫丫鬟將兒子抱出來，道人接在手裏看了一看說：「這個孩子起了名沒有？」李靖說：「我現在三個兒子，老大叫金吒，在五龍山雲霄洞文殊廣法天尊那兒修道練功夫，老二叫木吒，在九宮山白鶴洞普賢真人那兒修道練功夫，請老師為這個小兒取個名字，就拜在老師門下。」道人說：「很好，就叫他哪吒吧，日後有事情發生，我自然會來接他上山，你現在好好撫養他吧。」李靖一面稱謝，一面送道人出門。

過了七年，哪吒已經十歲了，他長得比一般孩童快而快高大，不過心性非常頑皮。五月的天氣，在陳塘關已經很熱了，哪吒心裏很煩躁，就來和母親說：「媽媽，我想到關外玩一玩，在家裏熱死了。」殷夫人疼愛地說：「孩子，你想去關外玩，帶一名家將出去，不要玩得太久，今天你父親打完仗會回家來，你可要早些回來。」那時候東伯侯姜文煥在攻打遊魂關，李靖奉了紂王的命令去幫助遊魂關的守將竇榮。哪吒同家將出了關，越走越熱，看到九河灣邊有一大片柳樹林，就同家將說：「我們去前面柳樹蔭裏涼快一下。」哪吒到了林裏，走近九河灣，看見綠水滔滔，清風習習，心裡非常舒暢，就解開衣帶，準備跳進河裏流一個澡。他順便解下肚子上的那塊紅綾，當作手中沾水洗澡，九河灣靠近東海海口，哪吒不知道身上這塊紅綾是混天綾，是太乙真人的寶貝，他將這個寶貝放在水中，一會兒河水全都映紅了，擺一擺，江河就晃動起來，搖一搖，連大海都被震動了。

東海龍王敖光坐在水晶宮裏，覺得宮殿震動，叫左右說：「今天地不該震動，為什麼宮殿搖動？叫巡海夜叉李良去海口看看，是什麼妖怪作怪！」李良來到海口，向九河灣望來，發現一個小孩子將紅紗巾沾水洗澡，卻把河水照得紅光燦爛，就趕過來明說：「小孩子，你拿的是什麼東西，把河水映紅，宮殿搖動？」哪吒回頭一看，看見李良藍色的面孔，巨口獠牙，手中拿著大斧，就罵他：「你是什麼東西！還會說話！」夜叉分水一躍，將哪吒一手提上岸邊說：「你不要在這裏作怪，趕快回家去！」哪吒從來沒有受到過別人的叱罵，心裏十分不服氣，就將手腕上的金鐲脫下來，向夜叉頭上一擲，打得李良腦漿流出，立刻死在岸上，哪吒拍手大笑：「什麼妖怪，把我的金鐲都弄髒了。」就拿著金觸到河裏沈著，哪吒當然也不知道這個也是太乙真人的寶貝乾坤圈，他在河裏洗這個圈子，差點把水晶宮搖倒。敖光急得不得了，在一旁的三太子敖丙就說：「父王，我上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事情！」敖丙騎上了逼水獸，提著長戢趕出海口。哪吒看見河口海水波浪翻滾，波浪中有人騎著一頭水獸，全身武裝，同他衝來。敖丙看見李良被打死在岸上，就對哪吒大叫：「什麼人打死我巡海夜叉李良？」哪吒得意地說：「是我！」敖丙說：「你是什麼人？」哪吒更得意地說：「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我是陳塘關總兵官李靖第三個兒子哪吒，我爸爸鎮守此關，我來這裡洗澡，跟你們有什麼相干？」又指著李良屍首說：「他竟然跑來罵我，我當然就打死他了！」敖丙大怒說：「你膽敢打死他，看我的！」就將長戢向哪吒刺來，哪吒頑皮地一躲說：「你別亂動手，你是什麼人？」敖丙說：「我是東海龍王三太子敖丙，你打死我的部下，要你償命！」哪吒笑道：「原來是龍王太子，你敢來打我，不怕我剝你的皮，抽你的筋」敖丙氣得又是一戢刺來，哪吒順手將混天綾向敖丙丟來，混天綾就把敖丙裹下逼水獸來，哪吒搶前一步，一腳踏住敖丙的頸項，拿著乾坤圈，照敖丙頭上一打，把敖丙的原形打出，是一條龍。哪托高興地說：「好，好，打出小龍的真相來了，我將你的筋抽出，做一條龍筋帶給我爸爸當腰帶。」在一旁的家將看見哪吒的神力，早嚇得手足酥軟，只得聽從哪吒的命令，拖著這條龍回到家裏的後花園，也不敢去告訴夫人。

逼水獸逃回水晶宮，告訴龍王說：「陳塘關李靖的兒子哪吒將三太子也打死，拖回家抽筋去了。」敖光大驚，心中想：「李靖是怎麼一回事，彼此都是道友，一向相安無事，竟敢放縱兒子做壞事，我倒要去間問他！」就化成白衣秀士，來到李靖的帥府。李靖剛好打完仗回家，非常疲勞，雖然暫時將東伯侯抵擋住了，卻是很辛苦的一仗。正想在內廳休息，忽然聽見家人來報：「老爺，外面有故人敖光拜訪。」李靖連忙整衣到大廳相見。李靖看見敖光一臉怒氣，忙問：「長兄，多年未見，近來可好？」敖光怒氣沖沖地說：「你生的好兒子！」李靖疑惑地說：「長兄為何如此說？我有三個兒子，都拜了名山道德之士為師，雖不見得多好，也不是些無賴之輩。」敖光說：「你難道假推不知？你的兒子在九河灣洗澡，故弄法術，差點將水晶宮震倒，又打死我的夜叉，還把我的三兒子打死抽筋……」說著心酸起來。李靖連忙說：「長兄，我剛回家來，所以不知，大兒子二兒子都在山上修道，看樣子是哪吒惹的禍！請長兄等一會兒，我去問他母親去。」李靖回內房對殷夫人說：「哪吒那裏去了？今日我不在家，就放他出門惹禍去！」殷夫人著急地說：「聽說已經回家來了，在後花園玩。」李靖說：「看你生的好兒子！」殷夫人忙問：「什麼事？」李靖說：「他打死故人敖光的三太子！敖光告上門來，真丟找的臉！」就怒氣沖沖到後花園找哪吒，看見哪吒正在一條龍身上抽筋，嚇了一跳，板著臉孔說：「哪吒逆子！你闖了大禍知不知道！」哪吒看見父親，連忙解釋說：「爸爸，是他們先欺負我，他們本領太差，才被我打死！我正在打一條龍筋帶，給爸爸當腰帶。」李靖奪下哪吒手中的龍筋說：「逆子！出去見你伯父去！龍王是施雨的正神，你卻胡亂將他打死，要給我惹出滅門之禍是不是！」殷夫人也正好趕出來，看見花園死了一條龍，也嚇得哭出來：「哪吒，我為你懷了三年零六個月的孕，不知受了多少苦，誰知道你是滅門絕戶的禍胎，龍王在外面等你，這可怎麼辦？」李靖哭喪著臉說：「叫哪吒出去，任敖光處罰！」哪吒才知道自己惹禍了，心裏仍然很不服氣地說：「我就去見龍王，看他有什麼話要說！」李靖大怒說：「沒有教養的逆子！還在胡說八道！」扯著哪吒到大廳裏，向敖光跪下，李靖對敖光說：「長兄，是我對不起你，三太子在後花園，我派家將送他跟你回去，小兒在此，任你處罰！」敖光說：「你生出這種惡子，我要向玉帝奏告，由他來處罰！」說完就帶著自己兒子的屍身回去了。敖光走了，李靖夫婦急得淚如雨下，李靖對哪吒說：「這下完了，我家要遭到上天的懲罰了。」

哪吒看見父母的生氣流淚！心裏也很焦急，覺得敖光非常欺負父親，就對父母親說：「我去乾元山金光洞找我的師父想辦法。」李靖說：「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哪吒立刻就出了帥府往乾元出去，正看見散光走到東海口，哪吒心裏不服氣，就飛奔過去，打倒敖光，按住他說：「是你兒子先動手打我的，我的本領比他大，才打死他！他不來惹我，我怎麼會打死他！你現在還要去報告玉帝、害得我爸爸媽媽不知道怎麼辦！我現在就連你這個老泥鰍也打死算了！」又用手在敖光兩脅之下，抓下四、五十片鱗甲，害得敖光只好哀求說：「饒命！饒命！我不去告你爸爸媽媽好了。」哪吒才放開手，讓敖光走了。李靖的家將送敖丙到海邊回來以後，又告訴李靖哪吒打敖光的事情，李靖更是急得叫苦連天。

太乙真人看見哪吒上山，就對哪吒說：「你本來是我的弟子靈珠子，你本性中火氣太暴，要修成正果，必須多加努力。你現在已經打死了二條生命，事情還沒有結束，你就乖乖在我洞裏修煉心性，要約束你頑暴的本性，不要再惹災禍。」哪吒從此就在乾元洞挑水種地。一日發現後桃園裏有一張弓，他不知道這個弓是乾坤弓，也不知旁邊的三支箭叫震天箭。哪吒從來沒有玩過弓箭，心裡十分驚喜，就把弓拿在手上，取了一支箭，搭箭在弦上，望西南上射射看，這箭一射，就射到骷髏山白骨洞石磯娘娘門下碧雲童子身上。石磯娘娘一看是震天箭，就帶著彩雲童子來到乾元山，正好看見哪吒手中拿著乾坤弓發呆，就對哪托說：「那裏來的壞小子！隨便射死我的童子！」就提著太阿劍趕來打哪吒，哪托一急，就擲出乾坤圈，沒想到被石磯娘娘收去了，哪吒又連忙丟出混天綾，也被石磯娘娘收到衣袖裏去。哪吒看了嚇得轉身就跑，跑入洞裏，石磯娘娘追到洞口，太乙真人出來向石磯娘娘行禮說：「哪吒在我洞裏，我一定會處罰他，他將來要被罰下紅塵受刀兵之災，請娘娘息怒。」石磯娘娘冷笑說：「你也未免太袒護妳的弟子了，平日又不好好教訓他，讓他隨便殺人行兇！」太乙真人說：「他的行兇是不知情，孩童心性好玩的緣故，從今以後我一定好好教訓他。」石磯說：「我現在就要他的命！」就一劍刺來，太乙真人只好將袖裏的九龍神火罩丟出，才將石磯娘娘罩住。哪吒在洞口看見，出來對太乙真人說：「師父。你早將這件寶貝給我，我就不怕她了！」太乙大怒說：「哪吒，你已經給你父母惹了禍，又來給我惹禍，如今不是我在，你那裏是石磯娘娘的對手！你現在趕快下山去，四海龍王都向玉帝告了你父母，你應該回去替你父母償命！」

哪吒趕回陳塘關家裏的時候，李靖夫婦已經被四海龍王綁住，要解送天庭受罰。哪吒連忙闖進去對大家說：「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打死敖光、李良，由我來償命，不要連累我的父母！」李靖看見哪吒，忍不住嘆氣：「孽子！孽子！」殷夫人則悲哀得滿臉流淚。哪吒對敖光說：「我就在這裡剖腹、剜腸、剔骨肉，父精母血都還給父母，你們同不同意？」敖光不相信地說：「你說話要算話！」哪吒便右手提劍，忍痛先砍去一隻手膀，然後自剖其腹，剜腸剔骨，一命嗚呼。殷夫人在一旁看了，已經嚇得昏厥過去，李靖則又愛又恨地只管叫：「孽子！孽子！」四位龍王看見哪吒死了，也就放了李靖夫婦，一起回去了。李靖連忙將哪吒屍骸收攏用棺木盛了埋葬。哪吒雖然肉身已死，他的魂魄飄飄蕩蕩地來到乾元山，太乙真人看見了，很感傷地對哪吒的魂魄說：「你還不能來乾元山安身，你回陳塘關，託夢給你的母親，要他在翠屏山達一座你的行宮，你接受人間香煙三年，我才能再賜給你形體。」哪吒只好又飄到母親的夢裏哀求母親：「母親啊，孩兒死得好苦，我現在魂魄沒有棲身的地方，希望母親在翠屏山建個行宮，只要三年香煙，我就能託生天界，還我靈珠子本性了。」殷夫人醒來，哭著告訴李靖，李靖反而大怒說：「你還哭他！他死了我們固然難過，可是從此反而沒有任何麻煩了！你自己想他，才會做這種夢，別再管他的事了！」殷夫人默默無語。接著數日，都做相同的夢，就瞞著李靖，命家人在翠屏山為哪吒建了一所行宮。

時間匆匆，三年就要滿期的時候，李靖在野馬嶺操練軍隊，回兵經過翠展出的時候，看見男男女女，扶老攜幼，都到一所宮廟進香。李靖問隨侍的軍士說：「這是那所宮廟，香火為何如此鼎盛？」軍士說：「半年前，聽說有一個神道在此感應顯聖，老百姓祈福福至，禳患患除，所以香火鼎盛。」李靖心裏疑惑，就上山去看這座宮廟，一看廟門前一匾寫著「哪吒行宮」，心裡就很生氣。進到廟裏，見哪吒泥身如生，左右站立鬼判，李靖指著哪吒泥身大罵：「畜生！你生前擾害父母，死後愚弄百姓！」罵完，提鞭將哪吒混身打得粉碎，又傳令火燒廟宇。同到家裏罵夫人說：「你要他活轉回來再來害我們嗎？」剛好哪吒那天，魂魄不在行宮，等到回到行宮來，才知道廟宇已被父親燬掉了，就來到陳塘關，大叫：「李靖出來見我！」李靖一聽是哪吒的聲音，就出來大罵道：「你這畜生，你生前作怪，死後還要作怪！你快快離去！」哪吒魂魄大叫：「父親，我已經折肉還母，折骨還父了，從現在起，已經跟你們毫不相干，你為何如此狠心，打壞我的泥身，讓我的魂魄沒有棲身的地方！不久，我會來報仇的！」李靖大怒說：「孽子！敢說這種忤逆不孝的話！你怎麼不去找你師父去，老在這裏鬼纏我們！」哪吒一想不錯，魂魄便又飄飄蕩蕩地來到乾元山，對太乙真人哭訴：「弟子三年香煙要滿，又被父親將混身打碎，祈望師父憐救。」太乙說：「李靖也太怕你了，好罷，我幫你的忙。」就叫金霞童子，把五蓮池中蓮花摘了二枝，荷葉摘了三張來，真人將花瓣鋪成三才，三張荷葉，按上、中、下排好，用手引著哪吒的魂魄往荷蓮裏一堆，喝道：「哪吒不成人形，更待何時！」只見荷蓮裏金光一閃，跳起一個人來，變成了哪吒的蓮花化身。哪吒連忙拜倒真人腳下說：「師父大恩，弟子永世難忘；父親毀打弟子泥身事，令弟子很傷心，此仇絕難罷休！」太乙說：「哪吒，我已經賜給你蓮花化身了，你要在我洞裏好好練習武功，不要再去找你父親的麻煩去，天下大亂將至，我還有事情派你去做。」從此太乙天天教導哪吒的鎗法，還訓練他腳踏風火三輪，可以一口氣走一、二十里。

一天，太乙發現哪吒離開了乾元山，就連忙通知普賢真人和廣法天尊。哪吒踏著風火二輪，手拿著火尖鎗，跑到陳塘關，在李靖帥府外大叫：「李靖出來見我！」李靖出來一看是哪吒，連忙大罵：「畜生！你還了魂，還來我這裏做什麼！」哪吒說：「我來報翠屏山的仇恨！」把手中的鎗一晃，向李靖刺來，李靖連忙招架，父子打了三五回合，李靖打得汗流浹背，就向東南方向逃走，哪吒踏著風火輪一下子就趕上了，正想鎗刺李靖，突然一個青年出來擋住，他對哪吒大喊：「慢來！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殺父親，快向父親賠罪，否則絕不饒你！」哪吒也怒叫說：「你是什麼人？來管我的閒事！」那青年說：「我是你二哥，九宮山白鶴洞普賢真人的徒弟木吒！」哪吒連忙向木吒行禮說：「二哥你聽，我為父親惹了麻煩，也為那個麻煩償了命，我的魂魄要找個地方棲身，父親卻狠狠地打碎了我的泥身，燒毀了我的行宮，你說是我的不是，還是父親的不是？」木吒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哪吒又說：「既然父親無情，就不能怪兒子不孝！二哥，這不干你的事！你讓開！」仍然要來刺李靖，木吒就和打了起來，木吒漸漸打不過哪吒，李靖就趁機逃走了，哪吒丟下木吒，又踏著風火二輪，追趕李靖去。追到一個山坡上，看見一個道人站在山坡上，就問道人說：「剛才有沒有人過去？」道人說：「他進我的雲霄洞裏去了，你不必追趕他了。」哪吒說：「你趕快放他出來，要不然，我就打你！」道人說：「你真頑劣！你在別的地方可以撒野，別想在我這裡撒野！」哪吒一聽大怒，不知好歹地將鎗直刺道人，道人從袖中丟出遁龍柱，連著三個金圈，將哪吒頸子，兩隻腳，都圈在金柱上，身子完全動彈不得。道人對哪吒說：「我是五龍山雲霄洞文殊廣法天尊，我叫我的徒兒金吒好好教訓你一頓！」金吒聽了師父的叫喚，就到天尊面前，天尊說：「你拿我的扁柺替我打！」金吒領命，就對哪吒說：我是你的大哥金吒，今天要好好教訓你一頓！」用扁拐把哪吒打得真火齊冒。天尊問哪吒說：「你服不服氣？」哪吒說：「你們不要管閒事，李靖打得過我，我就服氣！」天尊說：「畜生！連父親都不叫了，我就叫李靖來制服你！」天尊跟金吒進入洞裏，放了李靖出來，哪吒在金柱上亂動，李靖用手一指，解開了遁龍柱和哪吒身上的三個金圈，哪吒連忙將鎗一展，向李靖刺來，李靖將手掌一放，一座玲瓏寶塔向哪吒快速罩壓下來，將哪吒壓住。哪吒壓得疼痛，塔裏忽然又燒起火來，哪吒更忍耐不住，大叫饒命。李靖說：「你還認不認父親？」哪吒連聲說：「老爺，我認了。」這時，太乙真人也趕過來，將哪吒從玲瓏寶塔裏救了來，對哪吒說：「你既然認了李靖為父親，你就向他叩頭。」哪吒看見李靖手中有玲瓏寶塔，就只好叩頭認父。這時廣法天尊也來了，太乙對哪吒說：「過來，向你師伯叩頭，謝謝剛才的教訓！」哪吒不敢違抗，就向天尊下拜說：「謝打了。」太乙對李靖說：「你們父子從此不要再對立了，你們父子三人，以後都要輔助周朝的宰相姜子牙，扶周滅商，事情做完了，都會修成正果。」太乙真人將哪吒又帶回了乾元山。

以後黃家父子有難，太乙真人就叫哪吒下山解救。哪吒將黃家父子送到了金雞嶺，才向黃飛虎等人告別，回到乾元山。

聞太師派了青龍關守將張桂芳，先去攻打西岐，張桂芳帶了十萬人馬，駐紮在西岐南門外五里地方。張桂芳的先鋒將軍風林，也是有道術的，他的口中能吐出黑煙，化成一網，裡面有一粒粒紅珠，鋒利傷人，將武王的弟弟姬叔乾都打死了。張桂芳也有一種道術，他和黃飛虎打仗的時候，打不過黃飛虎，就對著黃飛虎大叫：「黃飛虎，你不下馬要什麼時候下馬！」黃飛虎竟然就這樣身不由己，跌下馬來，被張桂芳捉住了。接著周紀也被張桂芳大叫：「周紀，你不下馬，要什麼時候下馬！」周紀也被這樣一叫身不由己，跌下馬來，接著南宮适等人都被張桂芳叫下來捉進兵營內。姜子牙看見這種情形，坐在相府，愁眉苦臉。這時太乙真人又派了哪吒前來。哪吒來到府相，拜見姜子牙說：「弟子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的徒弟哪吒，特別來幫助你打商紂的！」結果哪吒先和風林對仗，哪吒對風林說：「你是張桂芳嗎？——專門會呼名落馬的人？」風林說：「不是，我是他的先鋒將軍風林。」哪吒說：「饒你不死，你去叫張桂芳出來！」風林大怒，立即從口中噴出黑煙，化成紅珠網向哪吒打來，哪吒丟出混天稜，就將紅珠網裹住了。風林看見哪吒破了他的法術，連忙想逃，哪吒又丟出乾坤圈，打中風林左肩，打的筋斷骨折，幾乎落馬，風林敗進營內。張桂芳就提鎗出營，看見哪吒說：「踏風火輪的，就是哪吒嗎？」哪吒說：是！你是誰？是不是最會呼名落馬的張桂芳？」張桂芳不答一語，提鎗來刺，兩人打了三、五回合。張桂芳突然對著哪吒大叫：「哪吒不下輪來，要到什麼時候下輪！」哪吒也吃了一驚，但把雙腳踏定二輪，沒有跌下來。張桂芳看見哪吒沒有下輪來，大吃一驚，就再大叫一聲，哪吒只是不理，張桂芳又連川三聲，哪吒大罵說：「我不下來，你還鬼叫什麼，亂道要勉強叫我下來！」就丟出乾坤圈來打張桂芳，張桂芳右臂也被打傷敗進營去。哪吒得勝回營，姜子牙非常高興，就問哪吒說：「他有沒有叫你的名字？」哪吒說：「他叫了我三次，我沒有理他。」大家都很驚奇，認為哪吒一定有某種神力。其實哪吒現在是蓮花化身，不再有平常人的三魂七魄，所以張桂芳叫不下他的魂魄來。從此哪吒就幫助姜子牙，做他的前鋒部將。

姜子牙打敗了聞太師以後，就在西岐登臺拜將，率領軍隊從西岐出發，先克服了金雞嶺攔路的將軍孔宣，然後分兵三路，派黃飛虎打青龍關，南宮适打佳夢關，自己領兵打氾水間。氾水關的總兵官韓榮曾被哪吒打敗，余化和哪吒更是仇人。余化前次敗回蓬萊山，跟他的師父煉了一口寶刀叫做化血神刀，這次衝著哪吒，非報前仇不可。哪吒當然也不怕他，兩人衝殺了二十回合，余化有點打不過哪吒，就暗暗唸咒，將一口化血神刀向哪吒飛去，哪吒沒有提防，中了一刀，好在是蓮花化身，雖受重傷，卻不像凡夫血肉之驅，當場即死。哪吒中了刀傷，大叫一聲敗回營去，全身只是發抖，無法做聲，子牙看了，心裏非常憂慮。一會兒，有一位道童來見姜子牙，他說：「我奉乾元山太乙真人的命，前來背哪吒回山養傷。」金霞童子就背起哪吒回到乾元山金光洞裏。後來余化被楊戩打敗，鄭倫又將韓榮韓昇兄弟打敗了，子牙打進了氾水關。

姜子牙接著要打界牌關，通天教主帶領著弟子在界牌關擺了誅仙陣，要和元始天尊、老子大鬥一場。這時太乙真人也下得出來會誅仙陣，就叫哪吒到跟前來說：「你的傷已經養好，你先下山，我隨後也會趕到，你臨走前，先飲三杯酒，吃三枚棗子。」哪吒謝了太乙真人，連飲了三杯酒，連吃了三枚棗子，就走出洞外，準備踏上風火輪，趕到界牌關。正準備走的時候，突然左臂一聲響，長出一隻臂膊來，右臂一聲響，也長出一隻臂膊來，一共長出左右共六隻臂膊來，連同原來的兩隻臂膊，其是八條臂膊，而且頭邊又左右各多出一個頭來，共是三個頭。哪吒嚇得目瞪口呆。太乙真人出來說：「好！好！你如今有了三頭八臂，就可以眼觀前後左右，各隻手拿八件不同的兵器，再去幫助姜子牙，就是人間的無敵將軍！」哪吒一聽，才轉驚為喜，腳踏風火輪，一會兒就來到了界牌關。守門軍士看見如此怪異的人來了，不敢認，就跑進相府告訴姜子牙：「丞相，外面有個三頭八臂的怪人，長得有點像以前的前鋒將軍哪吒，要不要放他進來。」子牙就叫旁邊的李靖說：「你出去看看。」聞太師歸天以後，李靖眼看紂王就誇臺，又多行無道，就帶著金吒木吒來投奔姜子牙了。李靖出來一看，果然有個三頭八臂的人站在相府之外，李靖說：「你是我那孩兒哪吒嗎？」哪吒一見李靖出來，連忙行禮說：「父親，我正是哪吒！」李靖說：「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哪吒說：「是師父叫我飲酒吃棗變的，好變成無敵將軍，攻打商紂。」李靖說：「好吧，你就跟我同去見姜丞相。」兩人進到相府，姜子牙，先是嚇了一跳，經過哪吒解釋，大家都稱嘆不已。從此哪吒每陣出戰，都先把對方嚇得目瞪口呆，哪吒打起仗來，前後左右，三頭八臂，一人對付十人，足足有餘。哪吒跟著姜子牙，一直賣力地打了許多仗，直打到商紂王自殺身死，才回到乾元山修成正果，恢復靈珠子清淨的本性。李靖和金吒、木吒也都一一肉身成聖，從凡人變成仙界的道人。

書摘 2

總論

1．作者

《封神演義》的前身是宋元間流傳下來的武王伐紂書。今存元至治刊本的平話書有五種：武王伐村書三卷、樂毅圖齊國春秋後集三卷，秦併六國秦始皇傳三卷、呂后斬韓信前漢書續集三卷、三國志三卷，都是從北宋末期發展出說話人「講史」這一類的作品，作者皆不可知。在武王伐紂書裏，已經有了《封神傳》的故事的主幹，它已經先叔述蘇妲已被狐狸精所附而進宮誘惑紂王。再敘述雲中子進木劍除妖而紂王不聽，然後紂王作酒池肉林，關西伯姬昌於羨里，再說到西伯逃歸故里，聘請姜子牙出來扶周滅商，因子牙神術高強打了勝仗，然後姬昌死，武王即位，武王遵奉父命同姜子牙大舉伐商，最後終於大勝，立了周朝八百年天下的基礎。鄭振鐸在他的《插圖本中國文學史》中，認為《封神傳》採取武王伐紂書的事蹟很少。但是，從《封神傳》的故事結構來與武王伐紂書比較，完全是遵行武王伐紂書的，武王伐紂書已經有很多神怪的描述和思想，《封神怪》是更加演繹誇大寫成的。魯迅在他的《中國小說史略》中，已經提到《封神傳》有一百回，現在的通行本也都是一百回本的封神傳。在台北的書店裏，有文源書局出的《封神演義》一百回本與河洛書局出的《封神演義》一百回本相同，但是，前者書面的作者署名是明朝的陸西里，後者署名的是明朝的許仲琳。根據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他說明日本內閣文庫藏的明刻本封神傳一百回，署名許仲琳編，鄭振鋒的《中國文學史》與譚正璧的《中國小說發達史》，都從魯迅的說法。然而劉大杰的《中國文學發達史》，雖說是許仲琳編的，卻也括弧注明另有一說陸西里撰。一方面劉大杰沒有提出陸西里撰的任何說明，另方面查臧勵龢的《中國人名大辭典》，明朝陸西星的著作只有南華經副墨八卷，沒有提到《封神傳》，所以阿洛書局署名許仲琳編的應該比較可靠。許仲琳大約是明隆慶、萬曆年間人（約西元一五六六年前後在世），他是南京應天府人，名不詳，號鍾仙逸叟。清朝梁章鉅在浪跡續談六（見明清筆記小說大觀續編）裏，談到《封神傳》，說《封神傳》的作者是明朝人，他寫作封神傳，想和明朝另外兩大小說《西遊記》和《水滸傳》鼎立而三。

2．社會背景與神怪小說

譚正璧的《中國小說發達史》中說，明朝初年，國君對於佛教、道教沒有歧視，對喇嘛僧也很優待。在明天順、成化年間，胡僧受到很好的待遇，佛教徒也因此假借餘光，勢力在道教之上。明武宗時也極喜歡佛教。到明嘉靖時，世宗信道教，道教勢力侵尊佛教，一般方士、真人，只要能獻一、二秘方，便得到世宗寵遇，四方愛獻靈芝、白鹿、白鵲、丹砂等，朝廷大臣也天天講符瑞、報祥異，當時的道士遍天下，道士的領袖可以封侯伯，官位上卿，下等的可以做個小官，做威做福，而且燬逐佛教。到明萬層時，神宗又崇拜佛教，佛教徒為君王替身出家，其顯赫比擬王公。在這種佛、道三教交替盛衰的情況下，他們的教徒當然喜歡各誇其教，大倡其道了。佛教道教對中國民間思想的影響，都是與神怪故事有關的，像宿命思想、果報觀念，影響百姓最為普遍，遂成就了許多神怪小說，如《四遊記》、《西遊記》、《封神傳》等。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說：「歷來三教之爭，都無解決，互相容受，乃曰「同源」，所謂義利邪正、善惡是非、真妄諸端，皆溷而又析之，統於二元，雖無專召，謂之神魔，蓋可賅括矣。」所謂三教，一般指儒、釋、道。《封神傳》裏談到的三教，指闡教、截教、人道。其實封神傳中的道人不管闡教、截教都是道教，人道不知所謂，大概指人間英雄吧。另外傳中出現的道人還有西方道人，可算佛教。人們英雄算不算儒教，實難清楚，而儒教一般來說，並不像道教佛教那樣有宮有廟有道士僧尼，不過是孔孟思想的信仰者，不能稱之為教。本來一般所謂三教，儒教的觀念就是含混不清的，而一般佛教、道教都有很多互相參雜的觀念，無非像魯迅所說是神魔二端觀念罷了。《封神傳》裏闡教截教道人互鬥，等於是道教的道友們兩派相鬥罷了，一派屬於善的（神），一派屬於惡的（魔），神魔介入人類（人道？）的爭戰，結果卻是自己道教的兩派鬥爭，西方道人（佛）是幫助神（闡教）派，難怪魯迅批評《封神傳》的思想，說其根柢是方士之見，實在不錯。

3．封神傳的思想

《封神傳》的故事，表面以周武王伐紂的故事為骨幹，實際寫的是姜子牙封神，是神魔互鬥，並且同屬於一個教派。闡教、截教皆是道教，皆是鴻鈞道人的學生。姜子牙封神的標準雖說是「陣亡忠臣孝子、逢劫神仙，早早封其品位，毋令他遊魂無依，終日懸望。」好像有個標準，仔細分析，暴君紂王也封神、忠臣反臣也封神。闡教截教雖以神魔姿態互鬥，大概同屬於一個教派，所以死了的闡截二派道人們全都封神，所謂逢劫神仙吧。可是周文王死了沒有封神、蘇妲己死了也不封神，說作者封神的觀念博大，神魔一視同仁嘛，其實是含混不清，說是專為闡截二派的神仙逢劫而封神嘛，人間許多好好壞壞、大大小小角色也全上封神榜，倒是有名的反而沒上。想來想去，真不知道姜子牙封神的意義何在？倒彷彿像民間道士一樣，任何人死了，只要請他作醮薦亡他都會去安慰死靈。所在的神、魔，人雄死了都可以封神來監管人間，偏又忘了周文王和蘇妲己，所以有人說這種話本增益的小說，不是一人一時的創作，如果編定的人沒有什麼思想架構，他很容易混雜不清的。加上《封神傳》裏許多出名的人物，如姜子牙、哪吒、楊戩、雷震子、周文王、蘇妲己，全未上封神榜，因為而四位最後是重回道山而成聖，因此一般人流行說封神榜上的英雄，便不對了，只得說《封神傳》裏的英雄。既然封神的標準很含混不清，封神榜當然沒有多大意義，書名「封神」二字，不過隨意取民間的迷信觀念來粗率地應用而已。

鄭振鐸很稱讚《封神傳》，說他將武王伐紂那種「血流漂杵」的殘烈戰爭描寫得悽怖威武，說他寫哪吒逼父，楊戩反殷（應當是黃飛虎反殷），都是舊禮教所不能容的，又說通天教主門下，萬彙皆仙，百獸不拒，亦頗使人有仁者澤及萬物之感。《封神傳》應當是大力在描寫戰爭，神魔打鬥得最厲害的算是十絕陣和萬仙陣，描寫得固然算是熱鬧，但因神魔打鬥，離人間具體事實較遠，又給人神一定會勝的感覺（定命論），使戰爭悽怖的面目減弱不少。哪吒逼父，黃飛虎反商，應當算是《封神傳》在思想上的反傳統的地方，雖然有些細節不算周全。至於通天教主的澤及萬物，反被元始、老子取笑打敗，神魔互鬥時也並非在爭論這種觀念，而是在爭強好勝，比個高下而已，並未凸顯鄭振鐸所說約仁者感覺。在武王伐紂書裏，殷郊是反商助周，《封神傳》寫成殷郊反周助商，譚正璧說「令人莫解其故。」也許《封神傳》的作者要寫出天下大義和父子情感的衝突吧，雖然他將這種衝突寫得很簡單，以至於不仔細思索就感覺不出來它的衝突了。在這種種情形下，難怪《封神傳》一直無法爬上西遊、水滸的文學地位。

4．如何賞析

《封神傳》的好處，既不在思想深刻上，也不像西遊、水滸般在人物的對話和個性上那麼生動活潑。它的好處是在有些片斷的創造上，武器名詞的想像力上，質樸但原始的民間情感和思想的反映上。蘇妲己的被強迫進宮、姜子牙下山隱居的經歷、哪吒奇妙的誕生及魂魄尋求棲身的怨苦、聞太師的忠心耿耿、黃飛虎反商的內心衝突、周文王的善觀事物的來龍去脈、楊戩變化的有趣、土行孫造型的鮮活及地行術的悲劇下場，都給人讀之有味的感覺。《封神傳》一百回，情節實在太龐雜散漫了，所以在改寫此書的時候，就刪去定命論的思想，不強調姜子牙封神的意義，把原書的精華抽出來，保留住原始天真的想像力，戰爭熱鬧場面的描寫，加強人物個性的血肉，使改寫的十個英雄人物都有他們的特色，幫助一般讀者吸收原書的精神。

5．姜子牙封神刺文的翻譯和說明

見原書附錄第九十九回：

「太上無極混元教主元始尊告誡說：「嗚呼！仙人和凡人路途相隔很遠，不深厚地栽培慧根道行，怎能互相來往；神鬼更是不同的道路，怎麼可能是一些諂媚奸邪的人類所能覬覦窺竊。就是在島嶼上努力服氣煉形，沒有能夠脫卻形體，最後仍免不了五百年後的劫運；就是抱持元神真氣，守住一始妙道的關鍵，如果不能超脫形體精神，難以到三千瑤池王母娘娘的宮中參加盛會。所以你們雖然學到了一些煉氣至道，還沒有達到菩提無形的境地（超脫人形思慮之謂）。你們可算是有心修持，但是貪癡妄念沒有脫離，你們有身可以入聖，但是因為嗔怒沒有除掉，所以才遇到這種以往的累積罪愆，而受到劫運的降落。有的可以脫卻凡軀而盡忠報國，有的卻因為嗔怒未除而自己惹上災殃。真是生死輪迴，循環無盡，孽冤輪逐，轉輾相報無止。我非常地悲憫你們啊！可憐你們身受刀兵之災，一旦沉淪在苦海之中，全雖忠進於神，卻常常死魂飄泊無依。特別命令姜尚（姜子牙）依照劫運（天命輪迴）的輕重，按照你們的資質品行的高下，對你們為天下八部正神，分掌各部司，按照秩序遍布天下，來糾察人間的善惡，檢舉天、地、人三界的各類人物的功勞行為。你們的禍福要看你們自己的作為，你們的生死從今天超脫，以後有功勞的時候，再照著順序升遷。你們要好好守天規大法，不要放肆貪心，自己惹上災殃，以留下你們的哀戚，將你們的行為，永遠寫在天上的簿子裏，變成掌握你們的關鍵。所以現在告誡你們一番，希望你們好好努力！」」。

從封神勒文來看，或者從《封神傳》全書的故事敘述，詩詞偈語來看，完全是反應中國從古以來（漢武帝以後集大成）民間的迷信思想。包括古來的淫祀、災異、瑞應、圖墓、天象、占卜、夢兆、拆字以及古來的地理傳說、風土人情傳說、開天闢地神話，還加上佛教的報應、因果、輪迴，和道教的導引（煉氣）、服食（仙藥）、佛道雜揉的鬼神、妖怪、還魂、托夢、定命、仙道等等雜說異想。清顧炎武在日知錄卷三十「泰山治鬼」條裏說：「嘗考泰山之故，仙論起於周末，鬼論起於漢末。左氏、國語，未有封禪之文，是三代以上無仙論也，史記、漢書，未有考鬼之說，是九成以上無鬼論矣。……」錢靜方的《小說叢考》裏說：「太公封神之說，相傳已久。史記封禪書，載始東遊海上，祀名山大川及八神。八神自古已有，或云太公以來始作之，此封神之說所由來也。」史記的封禪書，主要在描寫漢武帝的封泰山、求不死之藥，同時記述了一些利用漢武帝人君之慾的方士們的各種欺騙迷信異說。漢武帝跟秦始皇一樣，已爬到人間的最高地位，然而他們心裏不滿足，想封神以追求不死之藥，成為神仙。雖然漢武帝晚年醒悟，知道自己上了方士的當，但是，這種迷信思想，卻因為方士們假道教、佛教的一些說話，造成了中國民間強固的神仙鬼怪的迷信信仰，一直影響到今天。根據人類學家研究原始宗教，都發現原始人類都以非人格化的超自然力及萬物有靈等一類素樸的方式來解釋自然界，同時原始宗教還發展一套巫術性思考，弗萊則（Frazer）在他的金枝篇（The Golden Bough）裏，說明原始的巫術信仰的法則，有所謂模擬巫術（imitative magic）及接觸巫術（contangious magic）兩者根據交感原則而行使巫術，所謂交感巫術（sympathetic magic），就是凡相類似或互為象徵的事物，可以在冥冥中相互影響。李豐楙先生在《六朝鏡劍傳說與道教法術思想》一文裏，引用弗萊則的理論，說明了六朝法術變化的觀念，如符印、劍鏡等均屬人間官府威權的象徵，既可制人，也可壓伏妖精鬼怪。封神傳裏神怪打鬥的武器，十九是根據這種法術變化的觀念而創造的，其中的妖精鬼怪或神仙變化，也不過是原始素樸的萬物有靈論的思想表現，最後姜子牙的封神，也是中國民間道佛的巫師（教士們）對死靈的一種告慰儀式，也不分什麼善神惡鬼，只要願意到廟裏燒香（天命思想的通俗化），就可得到道士的追悼唸咒升天。難怪魯迅說「《封神傳》：其間時出佛名，偶說名教，混合三教，略知西游，然其根柢，則方士之見而已。」雖然《封神傳》裏也有長篇累牘的君臣之爭（忠君）的說教文字，也從哪吒故事點出了父子衝突的一些想法，但在整體的道佛通俗化的思想體系中，兩者屬於儒家體系的問題，幾乎沒有什麼清楚的強調和表白。
%%編撰者簡介%%

李元貞

民國三十五年生。台大中文研究所碩士。一九八二年創辦《婦女新知雜誌》，推動婦運迄今十五年。現任淡江大學中文系副教授。著有《婦女開步走》（婦女新知）、《解放愛與美》（婦女新知）、《愛情私話》（自立，小說）、《女人詩眼》（台北縣立文化中心，新詩集）。


導讀

親愛的朋友們：

《封神傳》又叫《封神演義》，現在流行的一百回《封神演義》，是明朝中葉以後，許仲琳先生編定的。中國從北宋仁宗開始，社會上興起了一種說話人的娛樂活動，不但老百姓喜歡聽說話人講故事，連皇帝也很喜歡聽，所以在封神演義的前面，在宋朝元朝之間，就已經有了《武王伐紂書》，算是《封神演義》的老祖宗，是當時說話人的底稿。另外，中國的志怪小說，從《山海經》開始，就有很多中國最古老的神話，加上魏晉的時代，印度佛經大量傳來我們中國，更產生了很多有趣的神怪故事，一直到唐朝的傳奇小說，宋朝的《太平廣記》，元朝明朝的平話小說，都包含了大量的神怪故事。在宋朝的說話人中間，有一種人專門講歷史故事，像至國演義》、《隋唐演義》、《五代史演義》，都是從中國的歷史上找一些故事來誇大描述，讓聽的人歡喜高興。《封神演義》，剛好結合了中國的神怪故事和講歷史故事的傳統，合成一個以周武王討伐商紂王為故事主幹，和以闡教、截教、西方（佛）教的神怪相鬥為故事內容的平話小說，在明朝的中葉，很受中國老百姓喜愛。

《封神演義》雖然以周武王討伐商紂王為故事的主幹，為的實在是姜太公（子牙）封神的故事，也就是說，作者從歷史上周武王伐紂的故事演繹成一部跟歷史沒有多大關聯的神怪故事。故事的主人翁是姜太公，他的本名是姜尚，字子牙，號飛熊。在歷史上，真有姜尚這個人，也的確在年紀很大才遇到周武土的父親周文王，他不但有治國做宰相的才能，而且很會帶兵打仗，據說古代的兵書──六韜（ㄊㄠ）是他為的。他幫助周武王打敗商紂王以後，周武王為了酬謝他，封了他原來的家鄉齊（今山東省）給他，他成為齊侯。他把齊國治理得很好，後代的人都叫他姜太公，春秋五霸之一的齊桓公就是他的後代，他有個女兒，嫁給周武王為妻，他變成周武王的岳丈。在歷史上，他當然不可能封神，也不是靠神道的關係打敗商紂王的，他和周文王兩人，都是善觀天下大勢，看清楚商紂王的腐敗無能，懂得培養自己的德行和力量，抓住時機才打敗商紂王的。可是，《封神演義》，寫的不是真正的歷史，也不是真正的人間故事，它寫的是神和魔：神代表善的力量，魔代表惡的力量，在書中神方面是闡教，魔方面是截教，西方（佛）來幫助闡教，闡、佛皆願意幫助周武王和姜太公討伐商紂王，截教卻幫助商紂王，最後神戰勝了魔，是很簡單的善惡鬥法作戰的故事。

它的可愛處是將中國歷史或傳說的神或有名的人物都使他們發生一點關係，像伏羲、神農、燧人、女媧、赤精手、雲中子等，有些完全是觀念上的，像元始（最初之意）天尊，鴻鈞（宇宙的古名稱）道人、通天（本領最大）教主，還有老子（因為老子道德經一書喜歡討論宇宙的問題，所以變成本書中法力無邊，元始的師兄，跟歷史上的老子是兩回事）、商討王、周文王、蘇妲己都編在一起，以增加故事的趣味性。它裏面寫得最好的兩個人物是姜太公和哪吒。姜太公代表中國老人可愛的一面，越老越有智慧，心地越寬厚，判斷越正確。哪吒代表一個聰明頑皮的少年，他因為頑皮，所以不太聽父親管束，犯了很多錯，又因為聰明，接受了老師的教訓，將聰明用到大事業上面去。當然，這本書地想告訴大家，做一個國君，應該像周文王那樣愛護老百姓，如果像商紂王那樣殘暴無道的話，大家都會起來反抗他的，連神仙也會生氣，要下山來打倒他。書中有兩個商紂王的大臣聞太師和黃飛虎，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對商紂王都忠心耿耿，一個為了商紂王的無道而兵敗戰死，另外一個被商紂王逼到絕路，只好反叛，兩個人都很令人感動。本書的原作者，對蘇妲己太過份漫罵了，那是因為從前的人有「女人是禍水」的偏見，一個昏君通常都會配上一個美人，好像昏君的所作所為，都是這個美人害的，其實這是不正確的，因為故事裏的妲己，完全是被紂王強迫進宮的，她進了宮容易跟著紂王學壞，所以本書在改寫她的時候，多少修改了一些不太合理的地方。其實在改寫原書所有人物的時候，都整理刪修了一些地方，使他們個性明顯一點，故事發展合理一點。

說實在，一百回本的《封神演義》，情節太過於散漫龐雜了。本書抽取了原書的精華，寫成了十個英雄故事，另外一章是附錄一些可讀的小故事。原書在文字上，充滿了中國文字特有的名詞性的想像力，有一大堆千奇百怪的厲害武器的名字，像乾坤圈、混天綾、打神鞭、定海珠、開天珠、陰陽鏡、番天印、風火輪、招妖旗、戮魂旗，七寶妙樹、九龍神火罩、綑仙繩等等不勝枚舉。這些武器實際上不會有這麼大的法力，但從名詞上，我們都能獲得它們想像上的美感。現在的一些武俠小說，很多武器的名字，還都比不上它們富麗呢。原書中有一大堆的詩，這是中國平話小說的習慣寫法。自從唐朝武則天以詩賦取士以後，詩人可因詩作得好而當官，詩人便由這條道路得到社會的敬重，而小說家在古代是被社會輕視的，他們要到民國建立以後，才慢慢獲得受社會重視的地位，所以古時的小說作者，喜歡隨處插入他的詩作，以顯示他的文學本領，當然這種韻文（詩作）和散文（說話）的文體，也受唐朝民間文學變文韻散結合的形式的直接影響，以現在的小說觀點來看，都覺得所插入的詩作是很多餘的，因此在改寫的時候，全部都刪掉了。

現在是科學思考的時代，我們當然不相信風神管風、山神管山、火神管火、雨神管雨，或什麼千年動物、植物都會成精成人而且有超人的力量，也不相信人的命運早被天上的神仙注定，也就是說不管人如何努力，他的成功失敗都早已經被神仙決定的思想。但是《封神演義》，對於神魔的描寫，有些地方非常生動活潑，像哪吒的蓮花化身、土行孫的地行術、楊戩的幻術能力，神和魔打鬥的緊張熱鬧，都有它文學上想像力的創造，很值得大家喜愛欣賞。

李元貞